本来嘛,
夺了人家妻子原本就不是件光彩的事儿,便硬生生给憋在了肚子里。
杨刚紧紧盯着杨书香,走上前,把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:「如今你也十七了
都,凡事也不是没有主心骨。大就问你,非得用伤着自己这个法儿才能把事儿办
了?挺机灵的小伙子咋干这傻事呢!」
「大,我对不起你。」积憋在杨书香心里的东西在亲情面前终于再次被瓦解
掉,他情绪不稳,挪着腿试图爬出被窝,可那身子却被杨刚按住了,直往被窝里
推:「你跟大说对不起?」被杨刚这一反问,杨书香的心浮浮沉沉,既有种暴风
雨来临前的惶恐,同时又有一种解脱后的释然,随之把眼一闭,等待着惩罚:
「你揍我吧!」
「有什么大不了的?啊,脑袋掉了不就碗大个疤吗!」杨刚眉头渐渐拧成个
川字,他呵斥着杨书香,同时端住了他的肩膀:「你看着大!」然而杨书香并没
睁眼,话却从嘴里再次冒了出来:「你揍我一顿吧!」
「又没犯错干嘛要这样儿?」侄儿之所以会如此反复强调,杨刚认为他心里
多半又想起那个敏感话题。为此,他自责,他愧疚,就打心眼里更加不愿看到侄
儿背负压力沉沦在自我封闭的世界里,也不希望看到侄儿就此一蹶不振:「路还
长着呢,咋就经不起半点风波?」
杨书香慢慢地把眼睁开,他看到杨刚的眼里一片柔情,这心头刺痛澎湃汹涌
把万千话语凝聚到了一处,脱口而出吼了出来:「我不要你们可怜我!」这话当
讲不当讲都已被他隐晦地说了出来,其时其地他心口汆涌着一股热流,左手又隐
隐胀痛起来,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看着侄儿脸红憋肚在那吼叫,杨刚的心里咯噔着,揣摩不透侄儿为啥又要那
样讲,「三儿你冷静一下!」上前一把抱住了杨书香的身子。倒在杨刚怀里,喉
结不停滚动,泪禁不住从杨书香的眼角淌落下来:「为啥都欺负家里人呢?!」
其实他并不惧怕挨打,皮肉上的伤痛远远不及心里面的疼,那可憎的、无形的东
西左右了他,把他眼里美好的事物生生撕碎,从此不再,不再美好!
「三儿,三儿啊,没人欺负你!」杨刚抱住了杨书香的身子,不断拍打着他
的后背,见他情绪失控,不住地安抚着他:「大知道你心里委屈,听大话,你听
大话,躺被窝里好不好?!」「为啥会这样?你说为啥会这样?」杨书香有些歇
斯底里,他哽咽着,反复问着。存在于他心里的那片乐土在满心期待接受的同时
还没被捂热乎就给无
情地践踏了,而且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出来的,他接受不
了那个事实,更不明白为何三番两次总让他撞见那种令人倒胃的事儿:「这到底
是个什么世界?啊,什么世界?」
窗外传来了呜呜的声音,仿佛生怕错过了今儿这个好日子,他们噎着脖子不
停地恭贺着,而喜庆的大红色也跟着一起在不断挥招着他们的手,若非是此时正
在迎宾,恐怕早就冲进屋子里来。还有,还有那明艳的黄色与洁白的肤色一起编
织而成的盖头,来不及等待便把网撒了下去,是啊,新年新气象,他们都在欢声
雀跃。
尽管春色撩人,然而此时的杨书香哪还有心情去赏析外面的景色,他擦抹着
眼角,躺倒在床上吭吭哧哧地把身子一背,羞愧的同时,蜷缩起身子很想扇自己
俩耳刮子,因为刚才的举动实在太偏激了,那分明是在抽自己大大的脸,自己一
个人难受也就罢了,为啥还要让他跟着自己一块受那折磨?「大」嘴上叫着,杨
书香的心里就泛起一股酸来,因为大在他心里的位置很高,超过了父亲:「刚才
我不该跟你耍混蛋……」
「都说儿大不由爷,你是大了,会自己一个人去扛事儿了!」安抚过后便又
是一通旁敲侧击,杨刚总想着能从侄儿的嘴里问出点什么东西来,如今倒好,眼
睁睁地看着杨书香躺在那自怜自伤,他这心里能好受吗,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之
前的安排是否太操之过急了,以至于适得其反之下造成这样一个他不愿意看到的
局面,可他搜肠刮肚去回忆这几天的每一个细节,自始至终也没发觉哪里有什么
不对劲儿的地方,那为什么孩子的情绪又如此不稳,像失了魂似的?
杨书香睁着眼,目光在苍白的世界里做着寻觅,结果啥也没看到,正因为那
整面墙壁太过于洁白,陡然间的捉摸不透让他分辨不清黑与白的真正界限,任由
那纯粹变得模糊起来——大大就坐在他的身旁,离得很近,确实很近,但总感觉
远在天涯,缥缈不定。当他扭过脸来看向杨刚时,明明周身处于一股暖流包围之
下,脑瓜皮却涨涨呼呼几乎要炸裂一般,不受控制地就把那历历在目的往事翻涌
出来,不断搅动不断蹂杂,于是黑与白混淆不清从上至下湍急奔涌,齐聚在心间
然后一下一下来回戳动起来。
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至亲,杨书香知道他有多疼自己,尽管他搬进城里好多
年了。「大……」跪乳的羊羔轻轻咩了一声,似弦敲击在琴板上,余音绕梁;又
似闸板下潺潺的流水,呜咽时挤着身子要冲破出去,却游曳在缝隙间发出了淙淙
流淌的声音:「我对不起你。」
「嗯?」鼻音发出的声响如此耐人寻味,像等待沙场归来的人,在心里不知
祈盼了几千几百遍。然而杨刚确实在等待着,一直在等待自己的侄儿跟自己说说,
而不是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