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靠这面王旗的保护。
萧萧马鸣中,两匹马儿飞驰狂奔,如飞蛾扑火,直朝旗杆飘扬处而去,奈何大车沉重,约摸奔出五六里,马儿喘息吐沫,再也跑不动了。全家人抛弃辎重,纷纷跳下车来,高声哭喊:“军爷!救人啊!快救人啊”
来到了近处,只见面前空荡荡地,只剩一根光秃秃的孤杆,杆上悬了一面王旗,形制古旧,日月两个绣字已掉线模糊。浙雨颤声道:“怎么……怎么没人了?”
众人骇然四顾,但见旗杆不远处挖了一个深坑,坑里躺卧一名老卒,身穿戎装,下覆草席,坑旁另搁了一把铲子,一柄大刀,另有高高的黄土堆。那娘亲惨然道:“这人死了……”
“不要啊!不要啊!”春风、浙雨放声大哭,爹娘也是相拥而泣。没人明白此坑从何而来,却只晓得背后外族铁骑渐渐合拢,已将全家人四面包抄。
没救了,荒乡僻壤,百里内再无人烟,但听马蹄止歇,随即响起皮靴踏地声,只见一十八骑尽数停下,十八名壮汉翻身下马,各自向前行来。
碧潮寒噤发抖,只想拾起军刀,与敌众性命相搏。(为什么是个女的要性命相搏?)她方才弯腰俯身,却挺刷的一声,一矮壮汉子抢先抽出一柄牛角刀,咧嘴而笑。牛角刀拔出,便要将之斩杀,猛听当的大响,一柄兵器挥了过来,替碧潮挡下了这刀。
火光交溅,声震平野。夕阳余晖之中,那矮壮汉子痛声惨叫,地下却摔倒了一名男孩,左手软绵绵的,早已脱臼,那右手却仍死握着军刀。碧潮扑上前去,大哭道:“二哥!”
老二活着回来了,他来得正是时候,总算来得及救下碧潮。那矮壮汉子冷不妨挨了一刀,痛得满地打滚,那手臂伤口竟是深可见骨。
鞑靼首领目蕴怒火,把手一招,听得刷刷数声,全场尽皆拔出了猎刀,便朝这一家老小踏步而来。
生死一刻到来,爹爹的命数,海生的命数,碧潮的命数,乃至于娘亲、姊姊的清白,全都得靠手中的军刀守卫,那二弟浑身发抖,虽然满心害怕,却也万万不能退让。一大一小怒目相对,那首领猛地扬手而起,重劈而下,那孩子也悍勇异常,只单手持军刀,奋然迎上。
轰然大响之中,一道金光刺目闪耀,只见那鞑靼首领向后翻滚,狼狈不堪,众人大惊大喊,不止鞑靼们睁眼骇然,连那爹爹娘亲,乃至于浙雨、春风、海生、碧潮,也都张大了嘴。
太阳即将隐没,一轮新月冉冉东升,只见那柄军刀牢牢拿在二弟的手上,然而二弟的手却又给人握住了。在全场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,只见一名老汉气喘吁吁,蹲于二弟身后,却是他出手了,救下这孩子的性命。海生颤声道:“这……这是坑里躺的那个老卒……”
先前众人仓皇逃难,其后见了日月王旗,因循指引,一路逃来此处,却见了坑里的一位老卒,本以为此人早已断气,没想到却还能起身抗敌。
那老卒生了重病,看他面色灰败,肚腹好似积了水,胀得颇大,不住喘息。他从腰间取下了一只唢呐,正要凑上嘴去,猛听嗡地破空弦响,一名鞑靼取出轻弓,朝那人射出羽箭。
那老卒咬牙提刀,奈何才一用力,立时弯腰捂腹,面露痛苦之色,转眼鲜血迸出,弓箭透甲而入,钉臂没羽。那帮鞑靼毫不容情,转眼又是六七箭射来,那老卒无力抵挡,只能紧紧抱住了孩童,将他护住了
嗖嗖几声,老卒全身无处不中箭。那鞑靼首领把手一挥,止住了同伴,随即提刀上前。他要亲手斩杀此人!
劲风破空,牛角刀当头斩下,那老卒咬紧牙关,举手护住头脸,但听当的一响,夜色中飞出无数火星,却见那老卒喘息如旧,并未身首异处。众人转头惊看,却见那柄刀握在那孩子的手中,竟是他替老卒挡下这致命的劈击。
众鞑靼面面相觑,心里都感惊诧,看这牛角刀何其沉重,便是大人也耐不住重击,岂料这孩子六七岁年纪,竟能架开这雷霆一击?那首领心里不信,顿时奋力再砍,却听当的又响,牛角刀二次荡开,却又给架住了。
众人眼里看得明白,只见那孩童缩紧身子,以刀面当作了盾牌,用身体分量牢牢挺抵,无怪能挡下这一刀。鞑靼众人微微一奇,那首领则是啐了口唾沫,把手一挥,同伴们一齐挺刀而上。
私下满是微弱哭声,人人都晓得二弟要给砍为肉泥了,那孩子却死也不肯走,只听当当当的一片乱响,金光乍现,间杂着无数闷声痛哼,鞑靼众人脚步踉跄,竟都向外跌开了。
在爹娘的激动注视下,只见那老卒单膝跪地,却是他反手杀出了一招。直至此时,众人方知道这老卒非比寻常,他以重病待死之身,尚能独力对抗十八骑。随手一刀划出,金光慑人,逼得敌手尽皆退让。那首领惊怒交迸,不知这一老一笑何以如此古怪,他亲手接过弓弩,正要远远将之射杀,却见那老卒低下头去,奋力吹响了唢呐。
呜呜……呜呜……呜呜……
那唢呐声本该高亢激昂,此际听来却似濒死猛兽的低吼,苍茫悲凉。慢慢的,那唢呐声低微不闻,那老卒也给劈了致命一刀,已然倒地不起。
那首领双目圆睁,正要转头来看,却觉喉头一凉,竟给一柄长剑架牢了。他牙关颤抖,低头去望,赫见剑上錾着“燕山十三位”五个篆字。一名军官俯身下来,揪住那首领得发髻,将他拉起身来,附耳含笑:“鞑子……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?”
众鞑靼大惊失色,正要拔刀御敌,却听刷刷刷之声不绝于耳,大批箭簇迎空射来,全数钉到了脚边。海生仰头急看,大喜而呼:“爹!是官军!是官军!”
日月旗高展在天,旗下两面直幡,左是“隆庆”,右是“燕山”,一是朝号,一是军号,一匹又一匹高头骏马,一名又一名重甲将士,八方遍野,计达数千。
那带头军官微微一笑,把那首领的头揪转过来,让他望向远方山峰。
暮色笼罩,太阳即将完全下山,当此一刻,天地最是昏黑。慢慢的,夕阳沉山,新月初辉,日月同临远处山峰,在地下映出了最后一道黑影。
一根食指竖起,沿着黑影笔直而去,指端末处是一颗初生的金星,恰恰位于峰之上。
日月星三奇同临,各自照出了一道光影,交汇于大草原之上。那爹爹张大了眼,颤声道:“这……这是天寿山脚……”带头军官微笑颔